冬日暖陽的下午，許窈把債主們都約到了一家茶樓見面。
王老板是第一個到的，陸陸續續的，債主們全到齊了。
許窈把帶來的箱子費力提到桌子上，打開大皮箱，里面裝著的全是現金。
許窈先給王老板在內的所有債主鞠了一躬：“謝謝各位叔叔伯伯阿姨的信任，也謝謝你們的寬容和大度，你們相信我會還錢，你們愿意和我這個一無所有的黃毛丫頭簽新欠條。現在年底了，我來給各位匯報下去年的工作成果。我從上班的廣告公司辭職了，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媒體賬號經營中，開了自己的個人工作室，運氣好抓住了流量的風口掙了些錢……我把工作室未來幾個月需要的運營成本扣除出來，剩下可以動用的流動資金都拿來還給大家。”
許窈擺在桌上的現金是整整三百萬。
這是她在幾個月內賺到的。
不怪那么多人想當網紅，有流量的網紅確實來錢很快！
如果許窈不是為了長遠發展拒絕了很多掙錢機會，現在擺在桌上的就不只是300萬，可能是600萬，也有可能是900萬——當然，除了賺得多，許窈還很能省錢。
她沒有置辦任何奢侈品。
沒給自己買任何首飾。
今年最大一筆個人花銷是買了一輛十幾萬的二手保姆車。
平時品牌方送的禮包都被許窈掛到網上賣了，她大概是全網最摳門的網紅！
王老板等人誰也沒說話，許窈還以為他們嫌300萬太小，她有點不好意思：“我知道這點錢比起欠你們大家的總債來說不算什么，我明年會更努力的——”
王老板打斷許窈：“這300萬，你想怎么分配，按照欠我們各自的債務比例？”
許窈點頭，“王叔叔，我確實是這樣想的。”
許窈一共有九個債主，欠王老板的錢最多，欠一個叫俞琴的女老板最少。
按照債務比例，王老板可以拿到70多萬，俞琴則只有10多萬。
王老板還沒說話，俞琴就嗤笑一聲：“年底了大家都忙，你大張旗鼓把我們召集到一起，就是為了還給我十幾萬？你說說，這十幾萬夠我做什么，我也要給手底下的人發工資的！”
俞琴是個快五十歲的離婚女人，這個女人是在批發市場做干果起家的，為了一毛兩毛的零頭可以和買主一直磨嘴皮子。她對錢很看重，聽說親兒子現在給她打工，她一個月只肯給親兒子開5000塊工資，氣得親兒子到處說她壞話。一個這么摳門的女人，當初卻舍得借給許慶華一大半積蓄，很多人都覺得俞琴是喜歡許慶華，被許慶華迷得昏了頭，許窈卻知道不是的。
俞琴當初被丈夫家暴在老家過不下去了，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帶著兒子離家出走跑到了南城。
一開始是在批發市場給人幫忙，后來攢了點本錢開了個小檔口。
原來的老板覺得俞琴搶了自己生意要砸她攤子，是林美嫻偶然聽說了俞琴的遭遇同情她，讓許慶華出面幫俞琴和原來的老板調節了矛盾。
不僅如此，林美嫻還從俞琴的檔口訂貨，每年送給客戶和給員工發的干果禮盒都交給了俞琴做。借著林美嫻，俞琴的生意越做越大。這個女人很摳門也很記情，親兒子都別想從她手里要太多錢，俞琴卻在許慶華開口后借給了他一大半積蓄……沒想到許慶華會破產失蹤，俞琴的錢要不回來，這兩年錯過了很多投資機會。
許窈記得以前過年過節，俞琴都會給家里送來最好的干果禮盒，還會給許窈帶從香港買來的洋娃娃、連衣裙和高檔巧克力。那些好東西，俞琴都舍不得給親兒子買，給許窈買卻很舍得。
現在，俞琴過年都不給林美嫻打電話了。
許慶華搞沒了俞琴大半積蓄，許家就從恩人變成了仇人！
此時俞琴臉色就全是嘲弄。
她在許窈面前不再是和藹可親的俞阿姨，而是被許慶華坑慘了的受害者。
被俞琴指責，許窈除了愧疚還是愧疚：“俞阿姨對不起，我明年一定會還您更多錢。我現在的賬號經營得還可以，明年能還大家的絕對不止300萬！”
俞琴并不領情，冷哼道：“就算你明年能拿出600萬，我也只能拿30萬，和我借給你們家的錢比算什么？我那些錢不說借給私人要收多少利息，我就是存銀行定期一年都不止30萬利息！”
許窈被俞琴罵得抬不起頭來。
不過許窈一點都沒記恨俞琴。
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，她在短期內無法償還所有債務，債主在她面前發泄點情緒很正常！
許窈把姿態放得很低，“俞阿姨，請您再給我幾年時間——”
俞琴生氣，“我已經給你幾年時間了，你還錢的速度太慢了，再過幾年你掙到錢了我還有沒有活著都不一定！”
俞琴說著還掏出手機，打開糖糖簽約‘盛世傳媒’拿了幾千萬簽約費的新聞，質問許窈：“你們不是好朋友嗎，人家隨隨便便就能掙幾千萬，你怎么一年才掙幾百萬？”
許窈哭笑不得，耐心給俞琴解釋自己和糖糖的區別，以及她為什么不學糖糖簽MCN公司的原因。以許窈現在的名氣確實可以拿一筆簽約費，就算比不上糖糖也能勉強有八位數，可和這筆簽約費相伴的是注定不會太高的收入分成，因為她還不是頭部網紅，沒有和MCN公司談判的底氣！
MCN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，他們花錢簽許窈，花錢給許窈造勢，都是要從許窈身上賺更多回去的。
所以許窈簽了公司是暫時收入高了，未來賺到的錢可能還不如她單干多。
面對俞琴的咄咄逼人，許窈把自己未來規劃都講了，她的注意力都在俞琴身上，沒注意到王老板和其他債主都聽得很認真。
等許窈講完了，王老板忽然笑了：“你的想法很好，但你賺到錢的都用來還債了怎么去發展工作室？靠著你那個只有一個助理的小工作室要賺到足夠還債的錢，確實黃花菜都涼了。這樣吧，這300萬你先別還給我們，我們自己再掏點給你湊夠2000萬。你拿著這2000萬去包裝自己和發展工作室，等明年的今天，希望你能用來還債的錢是今日的十倍、二十倍！”
不讓許窈還錢，反而還要再借1700萬給許窈？
許窈都愣了。
她一臉驚訝去看眾人神色，話是王老板嘴里說出來的，其他債主也沒有反對，他們都一臉平靜仿佛早就商量好的。
剛才還咄咄逼人的俞琴也重新坐下，小聲嘀咕了一句“真是欠了姓許的”，轉頭問王老板：“舊債沒清又借新債，她要是還不上我就找你王奎！”
王老板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俞琴也只是隨口抱怨，并不會真的找王老板要債。
這九個債主在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了，有兩三個遲疑的并不是質疑許窈人品，而是擔心她能力。
許窈給俞琴解釋事業規劃時，兩三個態度遲疑的債主也打消了疑慮。
許窈從驚訝到恍然大悟，隨即紅了眼眶。
——這不僅是金錢的債務，還是人情的重債！